然而到头来,除了让我炒了盘杭椒炒牛柳当午餐的配菜,亦哥并没有将任何晚上用得到的食材交给我来处理。
每一样食材都是亲自经过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处理。哪怕是处理步骤最简单的生菜,他都是自己将虫蛀过的叶片挑出来扔掉,然后放在水里洗。
由于看不出来亦哥的表情,我无从得知亦哥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
除了我去问他。
但我想,我不会过问的。
无论是有意无意,我想,亦哥总有他的理由。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亦哥稍微整理了一下灶台,就回楼上休息去了。
要不我也休息一下吧。
木质的楼梯被踩着的时候,总会像是医院重症监护病房里还剩下一口气的病人,发出一些意义不明又令人不适的低声喘息。有些发灰的墙壁上,被时间刻画出了似断似连的裂缝。不少裂缝周围还残留着重新粉刷的痕迹,但是这和去洗头店用劣质染发剂染完的头发一样,什么都藏不住。楼梯口往右第二块大理石地板,敲打时发出的声音和周围的地板都不一样,没有那种坚固到沉重的清脆,而是更加无力的浑浊。
我坐在楼梯口,想一个放学后的小学生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用食指和中指骨敲着这块声音特别的地板。
泪腺像是台风过后的水位暴涨的水库,什么都装不下了。
“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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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雪!快!过来!爬过来!”
……
……
“小雪今天起就要去幼儿园啦,可以自己去吗?”
……
……
“这么快就学会了啊,小雪这么厉害。”
……
……
“小雪,小学里上课还好吗?老师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
……
“小雪,窗外的风景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小——”
……
……
最后,只剩下没有人的车厢。
或者说,没有活人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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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赶在所有的一切前面进入我眼中的,是亦哥店二楼客房的天花板。
此刻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啊……
头好疼……
每次午睡睡过头都会这样,头痛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冲打着尚不清醒的意识。
如果这个时候这种冲击打败倒下了,可能只有到腹中一点留给胃自我摩擦的食材都没有的时候,才能昏迷中清醒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意识被身体抛弃,完完全全地扔了出去一样,甚至连睡眠都算不上,只能被称为昏迷。
所以我要在这个时候起来。
不能睡下去,还要去帮忙。
就算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段(事实上我从到这里起,到现在为止,就没有哪天是有工作时间的),我也要认认真真地帮忙。
我可不想被叫做吃白饭的。
踩着棉花一样的楼梯,我晃晃悠悠地下楼了。
亦哥似乎比我早一些醒来,站在灶台边盯着锅里的汤,食指和中指之间里还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烟。
仿佛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亦哥抬起了头,紧接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摁在灶台旁的烟灰缸里。
“醒啦。”亦哥看了看我,又重新把视线放回锅里,“我下来的时候看见你坐在楼梯口睡着了,就把你抱回房间了。”
我交过双手,抱着胳膊。
“哦对了,如果你接下来没事的话,去帮我买两盒火锅底料吧。那两个家伙说马上就到了,我得稍微招待一下。”
“好。”
我回到楼上,穿上外出用的大衣。
大衣穿着很暖和,暖和到全人从里到外都要被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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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许久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变化。
马路用的还是不知多少年前就不再使用的纯混凝土手法,大大小小的裂缝像是被怪兽用爪子狠狠地抓过一样,伤疤似的。道路算上停车位都只有4车道,一旦停上车就只剩下两车道,两车相遇都要放慢速度,唯恐不慎擦到了车。街道靠向亦哥这边的房子都是出租来出租去的房子,三楼起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单人间。好几户人家共用一个楼梯,一个楼层两间房子可能是一户人家,也可能是两户。一户倒还好,两户人家的话就比较不舒服——一层楼只有一间厕所。对面是则是一个老城中最新的广场,广场再过去就是老市政府,所以这里十年前的名字还是市府广场,后来新城区的市政府大楼建好之后,这里边改名叫人民广场。
明明在城中附近,却处处都是城乡结合部的感觉。
据说这个小城建城的原因,是因为这里往北,山往南的地方有一条河。作为一条南北交通的要道,不少有商业眼光的人便在河边建起了一座小镇。
果不其然,小镇后来凭借着商业的流通,逐渐发展成一个很大的城市。
大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呢?大概就是全国的人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的时候,都无法掩饰他们眼中对这里的好奇与向往。
但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好奇和向往的。
每当一个不依赖悠久历史的城市发展到一定程度,老城很难保持住它的活力,逐渐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新的片区又开始不断地建起房屋,建起地标,用最接近高端城市的方式活着。而老城只能是老城,从遥远的外太空看去如同一块布上的霉斑。
不过,这条街有些不同。
这条街严格来说,既不是老城区,也不算是新城区。按城市的发展历史来看,它其实是这座城市还在小镇往小城市发展过程中的一小段无伤大雅又没什么必要的变奏,一笔少了不舒服多了又难受的淡绘,或者,就是曹操碗里的那块鸡肋骨。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它既不能像那些无人居住又没有什么文化价值而且还占地方的老房子一样被拆掉,又不能像长虹街那样为了成为老城区的地标而早早地翻修。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但这反而让这里变得很特殊。它既不是再往北的老城那样像小孩手中的弹簧玩具,又像长久没上发条的人偶一样,时光也好,人事物也好,总是无能为力地,或是不再反抗般的被动与缓慢;也没有往南看就可以看见的新城里充斥着的令人作呕的快节奏与使人无暇顾及一切的忙乱。
有时候,不上不下是一种对那些不追求上进者的痛斥。
但,不上不下其实也是可以让自己可以开开心心活下去的路子。
因为无论怎么选,到头来都是遍体鳞伤,那为什么非要选择被缓慢的时光凌迟至死,或者是断头台铡刀从空中坠落结束呢?
也许静脉注射药物安乐死比上面两个都来得舒服。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啊。
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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